西出成都，过都江堰，沿川藏北线公路蜿蜒蛇行，进入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汶川县映秀镇境。只见高山峡谷间，激流清澈，两岸茂林苍翠令人神往，这里就是卧龙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卧龙面积达平方千米，是国家级第三大自然保护区。卧龙保护区位于邛崃山脉东南坡，距四川省会成都公里，是四川省面积最大、自然条件最复杂、珍稀动植物最多的自然保护区。

卧龙保护区地图图源网络

正在兴建中的中国第一条山地齿轨列车，从都江堰到四姑娘山的观光轨道交通线路，将沿着皮条河谷，贯穿卧龙。

都四铁路的官宣效果图。图源/网络

皮条河发源于巴朗山，穿越了卧龙保护区全境，全长近百公里，在保护区内汇合了多条支流后在映秀汇入岷江，国道沿着皮条河谷横穿而过，几乎将保护区一分为二成了南北两个卧龙。卧龙镇就刚好位于保护区的正中央位置，卧龙大熊猫繁育中心位于离镇子不远的核桃坪。这个从刚解放时只有几户人家的村子发展到现在颇具规模的小镇，每逢节假日，卧龙镇就俨然一派车水马龙的繁华旅游小镇。

卧龙保护区是也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开放式保护区，开放的唯一原因就是国道横贯了卧龙保护区，加上公路沿线的村镇，从而几乎将保护区的核心区域一分为二，分成了南北两个卧龙。公路沿河谷修建，两边的山坡上主要是灌木林区和原始森林，任何人都可以从路边的任一位置进入保护区的山岭腹地。这条从成都连接四姑娘山的国道是川西旅游环线的重要组成部分，旅游业的发展促使路上的车流量一年比一年大，严重侵扰着这个全省面积最大，生物多样性最高的自然保护区。

卧龙周边保护区及都四铁路线路

卧龙及周边的数个自然保护区连接成片，加起来有六千多平方千米，组成了邛崃山系中大面积自然生态良好的保护区区域。而都四铁路也沿着皮带河谷从保护区中横贯而过，和国道一样，刚好把这一大片生态走廊从腹地一切为南北两部分。

算上周边生态环境保存仍较完好，但没划入保护区的荒野山林。如四姑娘山，夹金山，大渡河流域，二郎山等，加在一起有上万平方千米连续的荒野山林，而且是一个完整的邛崃山系生态走廊，区域内雪峰连绵，原始森林繁茂，动植物生物多样性极高，放眼全国范围内都没有几个这样的区域，卧龙保护区则刚好位于这个生态走廊的核心位置，切肤之痛般的割裂。

都四铁路(加预留至小金段)

国道已经对保护区内野生动物的造成了很明显的隔离效应，很多野生动物连靠近公路一两千米的范围内都很少踏足，比如大熊猫就很少出现在公路边，但一些动物仍被记录到会在晚上跨越公路及到河边喝水，如斑羚、小熊猫、扭角羚、鬣羚，包括狼豺熊豹等猛兽。

国道旁的皮条河

自然状态下森林中的河谷是野生动物最喜欢的栖息地，但是人类也喜欢在河谷生产定居，所以河谷一般都是公路和村镇占据的地方，动物就被迫退让出人类的聚集地。建国以后沿河谷修建的省道(现在是国道)，开始了对卧龙的侵优，公路修好以后，卧龙镇也慢慢由一个小村庄逐渐发展成镇子。到现在保护区内有卧龙，耿达两个乡镇有近万人生产生活在保护区里，在中国，靠山吃山好像一直以来就是很多保护区周边居民的特权，种田，采药，开矿，小水电，开发旅游甚至还有盗猎。

皮条河

皮条河上的水电站图源网络

皮条河曾是一条完全自由奔腾的河流，每年春季，裂腹鱼的产卵洄游从映秀皮条河汇入岷江的入口开始，要一直游到巴郎山脚下只有两三米宽的溪流，产卵繁殖后再游回岷江。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皮条河上修建了第一个水电站，阻断了裂腹鱼，哲罗鲑等鱼的洄游，皮条河就只剩少数非洄游鱼类存在了。到现在，皮条河及支流上大大小小的电站彻底已改变了这条河的生态，皮带河的状况是川西地区绝大多数河流的缩影。两年前有新闻曝出有红外相机在皮条河拍到了水獭，让人对卧龙境内的河流生态还心存了一丝希望。

30年后首现身四川卧龙拍到水獭系邛崃山首次图源网络新闻近年来的穿越徒步登山等各类户外旅游迅猛发展，川西的户外旅游资源尤其众多，所以卧龙保护区也开始被背包客所涉足，登山，穿越，攀岩，在保护区内开辟了多条户外路线。卧龙保护区内很多沟谷都风景优美，对环境及野生动物的侵扰慢慢多了起来，甚至还时有发生人兽冲突的传闻，都阻止不了背包旅行者们探索新世界的好奇心和步伐。更糟的是，有人从中嗅到了商机，卧龙保护区内某条沟曾经就有被旅游开发商买下过开发权，要准备搞开发建设，后因5.12地震的发生而终止，之后没再继续进行。

人类对卧龙保护区的侵扰程度之高，在全国的国家级保护区里都是少见的。

卧龙保护区以大熊猫而闻名，除了大熊猫外，各种珍稀鸟兽植物也是种类繁多，金丝猴，羚牛，雪豹，仅哺乳动物就有国家Ⅰ级重点保护兽类6种，Ⅱ级重点保护兽类15种，鸟类有国家Ⅰ级重点保护鸟类4种，Ⅱ级保护鸟类19种，另有四川省重点保护鱼类1种。在华南虎缺失后的今天，卧龙是西南地区唯一一个同时有狼，豺豹雪豹四种大型猛兽的自然保护区。保护区内的各类动植物，鸟兽鱼虫等受公路和兴建中的都四铁路影响最大的应该是哺乳动物。

上图：金钱豹首现卧龙红外相机拍摄到的高清图片曝光30年来首次拍到图源网络新闻

在年的新冠疫情期间，据卧龙交通局统计，自疫情发生特别是防疫工作开展以来，来往过境车辆累计不足1万台次，而去年同期则超过8万台次。春节期间是一年中车流量最低时期，也是一年中野生动物出没相对频繁时期。根据对25名公路养护员问访时发现，这一个月时间，他们遇见的野生哺乳类动物频率是以往同期的8倍以上，足以说明了这条公路平时对野生动物产生了怎么的影响。

从都江堰出发到过四姑娘山日隆镇，兴建中的都四铁路的途经区域一大半是在卧龙自然保护区内。进入卧龙保护区后，海拔缓慢爬升，极高的桥隧比是这一路段的特点。都四项目设计时应该考虑了一些对卧龙保护区内的野生动物影响，多数在保护区内的路线都采用了隧道路段，对地表的野生动物影响不大，但保护区内的桥梁路段加起来仍有三十千米左右，高架桥对野生动物的影响肯定会超过公路。都四铁路建成以后，无法想象河谷里的铁路高架桥，以及不时轰隆而过的齿轨列车，对到河边喝水和在河谷两边扩散及串门的野生动物来说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都四铁路建成后，除了线路工程本身对野生动物栖息地的直接破坏外，更大影响的是促进了旅游业的发展，带来的旅游人流是对环境最大的破坏。全线都将全线旅游产业化开发，沿线十二个车站在卧龙保护区就有耿达，卧龙，映雪，邓生四个站。卧龙保护区内除了主流皮条河的两岸，有很多条沟谷都风景优美，大多都具有开发旅游的潜力，虽然很多现在是划为了保护区核心区域，但随着旅游发展开发的如荼似火，如果再次有旅游开发商为了开发某条沟修改了保护区的区域划分也说不一定。

毫无疑问，都四线路建成营运后沿线受环境破坏影响最大的会是卧龙自然保护区。随着山地齿轨列车建成后便捷的交通，都江堰-四姑娘山将会被打造成一条精品旅游路线，都四铁路沿线各站点也将完全旅游产业化，有着成都这样巨大的旅游市场，人群会像逛青城山一样在卧龙度假休闲。如果不加以限制，放任旅游开发发展下去的话，卧龙的生态环境将在几十年的时间内逐渐恶化，并丧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性质，沦为一个很大的风景旅游名胜区。

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最后的荒野原始森林已所剩无几，不知道卧龙的将来何去何从，愿百年之后这里仍然还是一片完好的秘境森林。

（本文为环保志愿者投稿。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文

横断守护者（西南生态保护前线）

收稿日期

年8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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