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中国旅游报」

青藏高原与四川盆地的亿万年碰撞，孕育了神奇瑰丽的川西北高原，其行政区域为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这里有世界自然遗产九寨沟、黄龙、大熊猫栖息地，而大熊猫栖息地的核心区之一，就是被誉为“蜀山皇后”的四姑娘山。

川西北高原是长江、黄河上游重要的生态屏障，肩负着生态保护、经济发展、民生进步和社会稳定的重任，在创新驱动区域高质量发展的进程中，如何在“绿水青山”转变为“金山银山”的同时，维护好国家生态安全和地区团结和谐，最终实现共同富裕，显得尤为重要。

近年来，阿坝州按照国家战略和全省布局，以四姑娘山为载体，以“打造国内首个全业态山地户外型世界旅游目的地”为发展目标，摸索出一条更具“生态保护性”“经济发展性”“群众带动性”的全新路径，为广大高原地区创新驱动生态示范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新旅游模式：从“山地观光”向“山地户外”转型

四姑娘山创新驱动生态示范模式，打造“国内首个全业态山地户外型世界旅游目的地”，并非一时兴起，背后的主要依托是三个“国内领先”和七个“全国第一”，而更大的背景，则是中央以及四川省委对川西北高原地区发展定位的调整。

上世纪末，以四川为主要地区，中央在长江上游启动了“天然林保护”工程，鉴于此，国家支持这些区域通过发展旅游等生态经济填补地方财力亏空，同时通过“转移支付”等形式予以补贴，以维护地区经济的发展和群众收入的稳定。

新的历史时期，“生态安全”“生态文明建设”的国家战略下，长江黄河上游地区的生态问题中央明确定位为“重在保护、要在治理、高质量发展”。四川省委关于全省“一干多支·五区协同”的省域战略也将川西北高原纳入“川西生态示范区”总体定位。从“生态经济”到“生态示范”，战略导向更加注重生态保护。

在此情况下，四姑娘山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并被确立为阿坝州乃至四川省创新驱动生态示范建设的试验载体。这项试验的主题，就叫“山地户外”；而实验的目的，则是探寻新的生态经济模式能否更加有利于生态保护和群众增收。接下来的关键问题是：四姑娘，能堪此大任吗？

在四川旅游学院山地休闲运动开发研究中心专家、教授、硕士导师刘勇看来，四姑娘山是山地户外领域优质资源产品。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他有30余年的全球山地户外探险经历和在世界山地户外界的研究建树。

关于四姑娘山在国际山地户外界的地位，刘勇说：“四姑娘山主峰多米，周边超过米以上的群峰达85座，距离千万人群大城市成都直线距离仅公里，垂直海拔落差接近米，这叫户外接近性全球最好、生态多样性全球最优。”

登山、攀冰、徒步、马拉松是山地户外的热门项目。在以四姑娘为中心的横断山系川西北片区，分布着余座米以上高山，全球少见。而仅仅在四姑娘山景区内，就分布有各类大小高低错落的冰瀑达多个，且大多位于景区观光车通达范围内，进入性和可登性高。在徒步穿越和山地马拉松领域，四姑娘山的全季节多海拔线路多达30余条。除此以外，经过多年的持续发展，四姑娘山还在漂流、滑翔、科考、探秘、摄影、露营等方面构建了完善的产业项目，整个山地户外项目覆盖各大类20余个分项余个子项，是国内建设全科门类山地户外产业的景区。

截至年8月，四姑娘山在省、州、县和景区管理局等各方共同推动下，累计投入山地户外建设资金达27亿元，取得了三个“国内领先”和七个“全国第一”。

——山地户外资源国内领先。四姑娘山山地资源丰富、户外产品齐全、距离都市便捷、生态跨度多元，是全国范围内较早从事山地户外全科门类产业开发的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其户外资源比肩欧洲阿尔卑斯，其中攀冰类项目与加拿大洛基山、欧洲阿尔卑斯、挪威峡湾、美国乌雷齐名。

——山地户外管理国内领先。年以来，四姑娘山设立了山地户外官方管理机构，制定了山地户外管理体系，编制了山地户外系统开发规划，成立了高山应急救援队，申办了山地户外运动学校，培育了人规模的高山协作专业队伍，推出了一批面向游人开放的徒步登山项目。

——山地户外品牌国内领先。截至目前，四姑娘山与国内外有紧密合作的户外组织和机构超过0家，年接待专业户外运动人员超过2万人次，服务对象覆盖全国各中心城市及67个国家和地区的专业户外人员，被命名为“中国十大登山旅游目的地”。其中，连续举办6届的国际登山节、连续举办12届的国际攀冰节、连续举办6届的超级越野跑，在赛事持续性、参与广泛性、水平高端性上，均位于国内前列，并具有较强的国际影响力。

新生态模式：从“被动保护”向“主动保护”转型

全球大多数高海拔山区，都经历了“原始生态”与“生活所迫”之间的冲突，四姑娘山也不例外。作为距离千万级人口中心城市仅公里直线距离的世界自然遗产、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国家地质公园、4A级景区，生态保护显然是重中之重，但来自原住民和观光客的生态破坏一直难以从根本上杜绝。

来自观光客的破坏主要是随意采花、踩踏草坪、乱扔垃圾等，还有来自原住民生产生活中的破坏。四姑娘山吸引游人的草原湿地、原始森林，恰恰是原住民放牧的场所，过度的放牧让成片的沙棘林树木树皮被啃食，也让壮美的草原花海每况愈下。为了向游人销售高山药材，村民们过度采挖草药，一度让“高山雪莲”在有的区域面临绝迹。而在国家封禁保护区内的矿山经营后，仍存在偷采偷挖。

土生土长的周全福，有着20多年行政管理的经历，既深知生态保护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又熟知生态破坏背后的深层次原因。自担任四姑娘山景区管理局局长以来，他奔忙于行政系统、专业机构和辖区村民之中，试图找到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率先在四姑娘山实现生态保护的重大突破。

如何来统一思想呢？周全福找到了户外运动和观光旅游业界的几位专家，提出了同一个问题：“能否从根本上解决生态保护问题？”又多次深入村民家中，交流“如何做，你们才不会继续破坏生态”。

村民的意见很一致，而且质朴：“如果有新的收入，收入可观，哪个愿意破坏山山水水？这毕竟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衣食环境啊。”

而户外界专家刘勇表示：“当一种新的生产方式的收益大于旧的生产方式的时候，人们就会选择新的生产方式。根据四姑娘山的资源优势，发展山地户外，前景可期。”

数据显示，年，全国主要户外装备企业产业规模为0.8亿元，而年，这个数据猛增到了.8亿元，净增多倍，这代表了户外产业发展的速度和前景。

深行户外的创始人饶瑾算了一笔账：如果是观光，大体上每个游客带来门票类收入有元，这个是政府收入，另外平均下来食宿接待有元，这是群众收入，两项合计元。而如果是户外客人，以徒步登大峰为例，门票还是元，政府的收入不变，但群众的收入变化很大。一个向导一天元、一匹马一天元，另外在镇上需要食宿元，两天登山加上一天准备共3天行程留给村民的直接收入是0元左右。相比于观光，群众收入增加了8到10倍。

很显然，观光游生态损耗大，而户外游，不仅生态损耗小，而且对群众的增收效应大幅增加，容易用利益驱使来调整原住民的生产方式，激发生态保护的“主动意识”。

四姑娘山风景名胜区管理局综合各方意见，向省级有关部门和阿坝州委、州政府作了专门汇报，得到自上而下的大力支持。“打造国内首个全业态山地户外型世界旅游目的地”就这样成了四川省和阿坝州建设“川西生态示范区”的重要试验性项目。

事实证明，四姑娘山的选择是正确的。近年来，随着山地户外项目的系统化推出，辖区很多劳动力人口在户外接待和技术服务中找到了就业创业的新门路，过去鲜有参与的高半山村民也渐渐下山，加入户外产业的就业大军，周边村寨的青壮年也陆续开始向景区汇集。

更为重要的是，生态保护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开始在原住民心中生根发芽，一些新的生态现象扑面而来——过度放牧有效缓解，森林、草原、湿地逐渐回归原始状态；无论是村民还是游客，现在都不带一次性用品上山了，乱扔垃圾和随意采摘现象日益渐少；越来越多村民，现在转变成了向导、民宿从业者；监控探头上，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大熊猫、雪豹等不断增多。

新农村模式：从“服务人员”向“技能人才”转型

山地户外业的蓬勃发展，给四姑娘山所在的村庄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长坪村三组村民卢忠贵，目前在镇上经营着小金凯途户外运动有限责任公司，有固定员工16人。这些员工都是考取有户外向导协作证的当地村民，其中6人是曾经的贫困人口。年，即便在疫情冲击下，卢忠贵的公司仍接待户外客人多人，年产值多万元，纯收入50多万元，而公司员工的平均年收入在8到10万元不等。“这两年受疫情影响，收入有所波动，最好的年份，一年纯收入可以接近万元。”卢忠贵说。

不断的交往，让卢忠贵学到了新知识新技术，如今，他除了通过渠道商招客，还运用互联网平台销售。“这些年，我们公司在携程网上每年固定投入几万元招客，一般能有10倍以上的销售收入。现在我们在尝试跟流量媒体合作，搞户外运动直播，效果看好。”

卢忠贵兄弟姐妹共7人，除他之外，三嫂有一家户外公司叫做“三嫂户外”，还有一栋用于接待户外客人的民宿，年收入有50来万元；四哥喜欢摄影，在镇上开了一家“吾野光影”民宿和土火锅餐厅，是各地摄影户外人士的常选驻地，年收入也有50多万元；七弟有一家专门针对户外客人的中高端民宿，当地特色装修，可食可宿，年产值万元左右。

四姑娘山景区所在的辖区一共有3个村，村民总数多人，除去老弱病幼和高半山村民外，几乎所有有劳动能力的村民均以不同方式在参与户外协作和接待服务，创业就业总规模0人以上，而核心区则在长坪村。

该村村支书张建军介绍，长坪村一共户人，现在从事户外技术工种的有多人，整个村参与户外旅游的有户，年全村经济总收入达2多万元，户均收入7万多元。

“收入大幅增长只是表面的收益，更大的收益在于人的转变。”周全福说，“关键是角色和身份变了。”

从旅游开发前的农民、牧民、矿工到旅游开发后的服务人员，再到户外产业兴起后的技术工，伴随着经济收入的增长、对外交流的深入，广大村民的观念、意识、知识、技能正在发生重大的转变。

“这种变化的两大标志，就是生态环保意识的主动建立和文化自信的外在显现。”刘勇以四姑娘山为样本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研究项目《山地体育旅游与民族地区居民“地方感”问题研究》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并认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参与户外的游人多为城市人群，他们的思想、文化、言行等在与原住民的交往中产生正向影响。

五湖四海户外客人的到来，让四姑娘山镇生发出不同的文化色彩，异乡客在领略当地自然和人文之美的同时，也需要与都市生活接轨的生活环境。而日益自信的村民们，也渴望了解更广阔的世界。就这样，2年秋，一个叫唐炜的长发音乐人来到了小镇，开办了镇上第一家酒吧，名叫“冰石”酒吧。

2年7月，在一位朋友的邀请下，唐炜来到了四姑娘山，平生第一次随队登上了米的山峰“大峰”。“那一刻，我突然间领悟到，大山懂我，热泪顿时模糊了双眼。”唐炜说，“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决定留下来，这里才是我的归宿。”

就这样，唐炜结束了长达10余年的流浪艺人生活，在四姑娘山脚的小镇上定居了下来。他开办的冰石酒吧，一直是众多户外客人必去的打卡点，也是当地人领略外来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地方。冰石酒吧成了无数人游走在“原始”与“现代”边缘处的精神港湾，也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为小镇的蜕变增加更多的色彩。

年9月，历经30余年的积累和近年来的集中建设，致力于打造中国首个全业态山地户外型世界旅游目的地的四姑娘山就在近期迎来国家5A级旅游景区创建验收。对于广大高原地区而言，保护生态、发展旅游、奔康共富的道路可能有千万条，而四姑娘山创新驱动生态示范的“山地户外”路径同样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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