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佛慈悲
章芝芝正在电脑前给一组动画设计动作，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这是一组连续动作，刚闪现的设计灵感，还没有领受到它的完美和喜悦，她可不忍就此让它熄灭在若隐若现的点点星火之间。章芝芝没有去接电话，继续她脑子里和手头上的工作。
暑假期间，除了笔试、面试，忙着应聘教师，章芝芝也没有闲过。从选择师范专业以来，在她那枚精致的脑瓜里，一直酝酿着一个自视为“宏伟的计划”。她想让那些呆板的教科书内容活起来，以系列动漫的形式呈现在学生们面前。这样就把孩子们从枯燥的师授生学的课堂里解放出来，从而自由地把握自己的学习进程、学习内容。这也许就是她执意要当老师、尝试着去追逐梦想、完成“宏伟计划”的原因吧。
不知不觉，三个多小时就这样从她身边悄悄流淌过去，她把先头的电话铃声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晚饭后，罗苟司罗叔过来串门，提及取录用通知书的事，她才猛然想起来。
“芝芝，得到通知了吧？”
“嗯？什么通知啊？”
“没有？不可能吧！”
这时候，她才想起下午的电话铃声。
“什么通知啊？罗叔？”
“明天，劳驾小姐移步去一趟局里，上人事科取你那份录用通知书。”
“干嘛非得要本小姐亲自跑呀，罗叔您顺便把它带过来，不就得了。”
“哈哈，那怎么行，这不得要走这道程序嘛！”
那天面试，台上那几位色迷迷的眼神，实在够呛。现在回想起来，身上还在起鸡皮疙瘩。章芝芝不想再看到那种眼神，更不想自己去与那种眼神单独交汇。她觉得那是一种侮辱，对他们自己，更是对别人。
“不去不行？”芝芝抱着靠垫探身问。
“呵呵，当然不行咯。”罗苟司把头摇得直晃。
“徐科长，徐浩社，你不会不认识吧？”
“就是坐在您身边提问的那位？”
罗苟司点点头。芝芝耸耸肩，扭起嘴唇，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干嘛这种态度啊？”罗苟司故作惊讶，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哦，那家伙心高气傲，能上他的法眼，定是出类拔萃、不同凡响之人哟！”他解释道。
“得了吧！”芝芝轻蔑地一笑。
“他对你的评价可很高耶。”
“那可不敢当，我只要能当老师就行。不想上他的‘法眼’！”
“哈哈……哈哈哈，”罗苟司也想起那天面试的情景，“那家伙是有点那个！”
“哪个？”芝芝调皮地故意问。
“就是那个……那个……”罗苟司抬臂把手挥向一边，在芝芝面前说不出口“色狼”这样的字眼。
芝芝抱着靠垫坐在沙发上，“格格格”笑得前俯后仰。
“人家那个，你不要做羔羊嘛，做一只百灵鸟不就完了，人家奈何不了你的！”
“我才不要呢！我可没有百灵鸟那样美妙的歌喉。我要做就做一只雪豹！”此刻，电视里正在播放《动物世界——雪豹捕食岩羊》，“崩了它的牙，掐断它的脖子！”芝芝娇颜一怒，丢开靠垫，从沙发上跳起来，做出雪豹捕食猎物的姿势，朝罗苟司吼吼着。罗苟司猴肩依在椅背上，哈哈大笑起来。
“又在贫嘴！看你疯得！”赵秀华从餐厅端过来一碟子西瓜囊，含笑嗔斥道，“这孩子一辈子都长不大，没大没小！……老罗，吃，吃！”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喜欢芝芝这样，不把我当外人！”
“不管怎么地，人家大小总是个科长，以后免不了打交道，”赵秀华冲着芝芝说，“你可得尊重人家呀！”
“那是那是，这一点，芝芝会把握分寸的，是吧？芝芝？”
章芝芝已经在那儿津津有味地一边看电视，一边在吃她的西瓜了。
“老罗，打算把芝芝安排在哪所学校啊？”
“今天过来，主要就是跟你们说这件事。”罗苟司望望芝芝，知道她也在听。“我考虑再三，芝芝宁可放弃在大城市深造的机会，留在本地就读院校，也不肯离开家，不肯离开妈妈。自然，工作单位也不能离家太远。嫂子，我想把芝芝放在三小，你看怎么样？芝芝有什么想法啊？”
“当然在城里好呀！离家越近越好！”
“那就这样定了！三小离家最近！”
章芝芝家住在灵山苑，是县城最高档的别墅区。这里原先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南靠九灵山，北临老县城。随着这些年来的城镇化进程，特别是本地“向南发展”战略的实施，国道以南，先后盖起了十几个小区，路网也四通八达。原来的城南镇中心小学，纳入了城区一体化建设，更名为“城关第三小学”。近几年，先后投入大量资金，教学楼扩建两幢，加固四栋，三千平米操场硬化，四百米环形塑胶跑道，三间科学实验室，两座阶梯室，四间电脑操作室……校长方玉仁是投入了不少精力的。虽然这中间也出了一些纰漏，由于工地施工，场地疏于管理，学校安全防范工作不到位，造成个别学生在场地积水坑里溺水身亡……但瑕不掩瑜，功不可没。
“那所学校这几年变化很大。老罗，究竟怎么样啊？”
“现在那所学校硬件设施基本完备，就是缺少人手，主要是缺少电教专业化强的年轻教师。芝芝上那儿，有用武之地。”
“玩电脑也能教好书啊？”赵秀华十分诧异。
“那要看怎么玩法啦！”芝芝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说，你不相信，这回该信了吧！”
“瞧把你美得！”赵秀华转而对罗苟司说：“芝芝的电脑玩得有模有样。这几年，在学校里，在县里，在市里，什么广告平面设计啊，什么创意动漫啊，什么影视剪辑合成啊，大大小小作品，也揽了不下二十个奖项。芝芝，我没给你吹牛吧？”
“那也算作品呀！不过是小试牛刀！”
“吤，说你尾巴长，你还翘上天了！瞧你得瑟的样儿！”
“罗叔，吹不吹，您可知道的呀！我那些课件都被评为优秀课件，在中国第一课件网上发布过的，下载量可都是过万啊！外地好多老师都在用呢。”
“那倒是真的！现在的问题是，”罗苟司笑道：“你就像九灵山的佛光，照远不照近！这回，你可得大显身手啦！”
“阿弥陀佛，”芝芝盘腿在沙发上，双掌合十，闭目低吟道：“名山之内无好人，我佛慈悲度众生！阿弥陀佛！”
章芝芝夸张的动作表情和言语，把赵秀华和罗苟司都逗乐了，瓜囊差点儿从口腔里喷出来。
